何雨菲 | 当亡灵凝视人间：读《第七天》的浅思

当亡灵凝视人间：读《第七天》的浅思

余华总爱用最荒诞的笔触画人间。在《第七天》里，他用一个叫杨飞的亡灵视角，让我们跟着飘荡的魂魄游走阴阳两界。这个设定挺有意思的，就像用死人的眼睛看活人的世界，商场火灾里烧焦的尸体还保持着逃生的姿势，强拆现场的水泥板下压着没吃完的生日蛋糕，殡仪馆的塑料椅子还分出了贵宾区和普通区。那些新闻里常见的热点事件，在亡灵模糊了生死的目光中反而显得格外刺眼。

在这样的故事里，社会像面哈哈镜。我看见被当作医疗垃圾丢弃的婴儿在死后的世界里重新长出粉嫩的皮肤，而活人世界里的父亲正跪在卫生局门口讨说法；鼠妹穿着男友用肾换来的殓衣走向安息之地时，活着的恋人正在建筑工地咳出血丝。余华把现实里的残酷掰碎了掺进魔幻里，反而让那些平时被我们匆匆划过的社会新闻突然有了温度——原来每个冰冷的事件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在疼。

但书中并非只有冰冷的社会图景。杨飞和养父的故事总让我鼻酸，那个火车司机在铁轨上捡到弃婴，把一生都系在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最动人的是当他老年痴呆走失时，潜意识里仍然沿着当年的铁路线寻找婴儿。还有伍超卖肾那段，他躺在黑诊所脏兮兮的手术台上数天花板的霉斑，想的却是要给鼠妹买块不被雨水泡着的墓地。这些在苦难里开出的花，比任何甜腻的言情都来得真切。

余华对生死的思考不止停留在现实层面。他造了个"死无葬身之地"，让无家可归的亡灵们在长满青草的水潭边永生。这地方初看凄凉，细想却有点温暖——当现实世界的人为墓地价格发愁时，这里的灵魂们反而在相互依偎中获得安宁。这种对生命价值的倒置追问挺戳人的：我们活着时拼命争夺的东西，在死亡面前到底算什么？

作为刚接触现当代文学的大一新生，我可能还读不懂太深刻的隐喻。但杨飞最后走向"死无葬身之地"时，树影间漏下的光斑落在他透明的身体上，这个画面让我突然明白：或许生命的重量不在于肉身是否入土为安，而在于那些活过的瞬间是否真实地爱过、痛过、存在过。

文字：何雨菲

初审：石登贵

终审：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