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蕊雪 | 雾中摸索的半年

2024年6月10日，我结束了最后一门地理考试，无留恋的将所有的课本堆放在了垃圾桶旁。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不必再见，我的高中生涯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三天，我在卧室闷头于电子设备。父母也因为高考的结束松下一口气，对我没有管教。在游遍了小说、电影、游戏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到无事可做。学生在失去了生活的主要目标——也就是高考之后，他的所有其他消遣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如水中浮萍无处扎根。

等待的过程总是难耐的，特别是没有正经事做时，度过一天都是疲惫。为了缓解这种像是混日子的不安感，我根据网络上的答案为自己估了一个保守的分数。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心安理得地进行娱乐活动来消遣，又在深夜辗转难眠，昼夜颠倒地完成了解政策、制定填报策略、收集往年资料、调查高校信息、筛选可能志愿的工作。由于我的所有工作的完成都包含三个要素：深夜、卧室、床上，父母看不到我的进度，数次苦口婆心在饭桌上劝我为志愿填报做准备时，我都会进入卧室，从床上捧出我的电脑。看到成果的他们会象征性地夸赞，然后发表我应该继续努力的言论。日子就这么迷瞪的推进下去。

出成绩的前一天，我彻夜难眠，心跳如雷，呼吸困难，在手机上焦虑地翻看着视频软件里的内容。最后，一条视频出现在我的手指下，我才得以安心入睡，其中的内容大概是：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了，所以不必担心，好好休息吧。

6月25日，浙江省的高考成绩姗姗来迟地出了。当时我正和同学挂着电话闲聊，手指在平板上随意翻动着游戏界面，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巧合的是，平日里我并不会在打游戏时去拿起手机看消息，因为日常来说都是些软件的推送，并无费心的必要。但那时我的脑袋似乎一片空白，捞过手机就往消息栏看去，却发现空无一物，于是我又将手机按灭了。随后，福至心灵地，我联想到日常被我屏蔽的信息软件，便再次打开手机，生疏地点进了“信息”，意外而又不意外地，冷不丁的看到了被屏蔽的考试院短信——我原以为需要去官网自主查询的。粗略算了算，比预先的估分高了些……但这五十分足以让我多出许多选择。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我需要重新考虑我的最终志愿。

6月29日，志愿填报系统开启，我按照心中的权重为各个志愿排序后导入了系统。接下来我应当可以安心休憩一阵子，但事实是我心中的石头仍然无法落地。我再次咨询了亲朋的意见，最终在30日中午——系统关闭前两个小时，将师范类专业的排名放的靠后了些，再将宿舍条件不错的院校往前提了提。毕竟综合考虑，我并不是个适合做老师的人，同时又习惯了较好的环境，实在是需要认真考虑，然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再之后是更加漫长的等待，但我知道我已经尽人事，眼下便只有听天命矣。

7月初的时候，我与朋友启程去往南京散心。但南京与台州就在邻省，风土人情实在差异不大。使我更有感触的还是那边兴盛的文化产业，连锁的先锋书店、各个景区内的文创产品商店，又或者是一整栋有关二次元文化的商场大楼……就我看来，如若有闲，我还会再来看看此类感兴趣的物事。

7月21日，经过查询，我已确定被浙大城市学院录取，较我感兴趣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最低投档分数只高了2分，我的志愿填的很准确。接下来的时间，就处在练车、陆陆续续和朋友老师报告自己的去向以及准备开学的用品中了。

8月22日，前一天还在练车的我，已经在早上八点坐上了家里的车上了去往杭州方向的高速。事先未有对杭州的景点做过攻略，等我父亲开进杭州市区，在西湖旁绕了两圈还没找到可以停车下去游玩的地方时，大家都很沮丧，最终只能决定先去校园内收拾行李。我们按照地图找到成均楼的宿舍时，由于我作为礼仪需要在23日参加学院开学典礼的彩排，所以选择早一天来报道，此时宿舍里只有我们一家人。父亲平日不爱干活，因而打扫床位他帮不上忙，最后被母亲赶到一边局促坐着。

实际上，我很能理解他是想要为我再做些什么，但他实在是缺席了太多我的生活，我已经很独立了。于是他看着我将自己准备齐全的生活用品一样样从包里拿出，摆满我的柜子。我听见他说着女儿长大了之类的话，脸上是感慨又落寞的神色。收拾完毕，我和他们一起去走报道流程。下午两三点，在宿舍旁的食堂我用提前充值好的校园卡带他们买了饭，吃上了在杭州的第一顿饭。宿舍楼下我们道别，我回到我未来四年的寝室中，开了瓶饮料，随后收到家族群里母亲的消息：“我们走啦。”

隔天，结束了彩排后，我在寝室里见到了剩下的室友们。大家简单认识了一下，便在接下来要听的各种新生讲座中结伴。

再之后的8月24日到9月8日是无聊的军训生活。实话说，我并不喜欢这样两点一线的时光，这耗费我所有的好奇心与想象力。但我也知道，熬着就是了。在这期间我起了湿疹，或许是由于抵抗力不足引起的。同样，作为一个内向的人，我却也在军训期间认识了很多我本不会认识的同学，得以在真正的大学生活开始之前与同龄人建立起联系，这为我适应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打下了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基础。

9月9日，正式开始上课。大学生活被我迷茫地过完了五天——和高中不同的老师、课程、讲授方式、上课形式，一切都需要我去重新适应。而被日程表推着走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适应。日程要进行到下一步了，上一项也就丢到脑后了。其间10日，辅导员由于我可能存在的心理问题找我谈过一次话，是为了我此前和心理老师反映的失眠和焦虑问题，我非常感动。虽然课程只进行了一周，但我实际上已经在学校待了三周了，所以理所应当的，我决定去放松一下。

9月15日，正逢中秋假，我坐上了去往上海的高铁。自己乘车早已轻车熟路，毕竟环境都在催着我成长。中午时分，我再一次到达姐姐家旁边的地铁口。不巧的是，那几日正好上海刮着台风，所以接下来直到17日中秋节，我都和姐姐一起在上海吃吃喝喝睡睡，好不惬意。在姐姐家里，我还为我参加的英语朗读比赛寻求她的指导，未有耽误学校的事。临行前，我托姐姐给我拍摄我抚摸她朋友的小猫的视频发给我，我可以留个念想。回到学校，经过指导的我便录制参加比赛的视频上传了。接下来的一周还有好消息，比如我通过了学生工作部的面试。虽然没有进入第一志愿的新闻编辑部，但我进入了第二志愿的网络宣发部。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太向往的地方，如若去成了，像我这样易焦虑又不自信的性格，定会事事不放过自己，担心出岔子。第二志愿或许对我的承受能力来说是更适合的去处。

9月21日到9月22日，我都窝在宿舍的小床上。此时我有床帘和床头小灯，学校自配着床头柜，我将用品放在上面，夹着本之后想读的《瓦尔登湖》。宿舍的窗帘拉不全，但我的床帘足以遮去大部分自然光。在这样夏日的周末，躺在昏暗凉快的小地方，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因为在几个月前的高中宿舍，我们没有窗帘，也不允许有床帘。但现在，我甚至拥有了此前失去许久的双休。嗅着凉被上淡淡的我喜欢的沐浴露的气息，自由和幸福的感觉似乎第一次在意识中汇集。

接下来的时间又是上课，听不懂专业课程内容让我一直很焦虑。好在需要做的事我一直没忘，这是焦虑为我提供的小小好处。

10月1日，国庆假。由于没有买到前一日的车票，我只能这一日早晨回家，倒是无伤大雅。地铁很空，等地铁间隙，我收到了钉钉上的获奖信息，是之前参加的朗读比赛拿了三等奖。于是为了那点素质分，也为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我又顺便报名了早鸟行动的领读员。

七天国庆，陆续见了三两好友。不过我的目的很明确——完成专业作业。不知倦的，我在朋友家里敲了一天键盘，记录下当地方言的音标，林总着有8页了。其他的时间被我和朋友均摊到各个老街、商城、菜馆和电影院了。

10月14日，早鸟行动正式开始，我开始作为领读员组织小组的各类事务。接下来的每周一到周五，我都需要在前一天晚上准备材料和签名表等等，甚至还要焦虑自己读材料的发音是否标准。

10月16日，作为大英三课程小组的一员，我们探访了西泠-武陵美术馆，拍摄完成自己的视频作业。由于场馆刚开不久，馆内工作人员少，但参观人员更少。相较于南京博物院和台州博物馆的人满为患，我更喜欢这样的氛围，可以留我静静体会。小组的成员都是温和而善良的女生，我们互相配合，顺利完成了拍摄任务。

10月20日，我第一次参加了射箭协会的社团活动。天气变冷了，父母不在身边，我没反应过来添衣。社团活动在傍晚，活动场地在室外网球场旁，我被晚风吹得头疼。天渐渐黑下来后，场地旁的灯亮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场地旁的墙有半面被场外的树枝荫盖，灯亮在树冠间，让枝叶呈现深浅不一的绿色。我喜欢这样的地方，想着未来若有机会要常来网球场。

10月23日和24日，为了参加宿舍楼的秋日活动，我在校园里行走的时候常想着要做些什么参加比赛。最终我在早鸟结束的路上以初升的太阳为背景拍摄了红枫，以拾到的各色落叶为原料制作了装饰品参赛。其间天高气爽，遇到一朵道路旁的葱莲绽放，感到无比幸运。

11月3日，我们寝室第一次在周末集合，一起去校外下馆子。在校旁的鸡窝吃了七八分饱，并且真的很好吃，比我在台州时吃的网红店新鲜且更实惠。作为一个成长轨迹中总是显得孤单的人，我难得感慨，居然能有机会在我自己的饭桌上见到两个以上的同龄人，并且没有使我觉得局促。

11月15日到16日，我进行了大学第一次期中考。大学的考试相对高中来说自由太多，开考30分钟后就可以提前交卷。不会有老师责备，而且如有问题老师会立刻解决。16日早晨开考前，我在宿舍楼梯崴了脚。好在我还能慢慢走去考场，待结束后，我提前交了卷，一步一步往医务室踱。医务室离南校区实在是太远，我拖着伤脚走了约莫1个小时，但也很幸运地在医务室门口遇到了可爱的小猫。不让摸，差点被挠。

11月18日，学期过半了，但我们军事理论的小组作业还没甚动静。我和室友们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主动拉了群。大学的同学关系感觉时常会很冷漠，特别是异性之间，交流更少，也更难。对于小组中不同专业的同学，更是联系不上。所以我们同专业的女生和几个其他专业联系得上的男生完成了这次小组任务，至于潜水的其他男生，我们没在ppt上加名字。

11月20日，英语四级的口试也是近在眉睫，所以我第一次尝试参加了当天傍晚的萤火虫英语角，希望提前适应一下用英语交流。我那个小角落的领讲员正好是军训期间排我后面的同学，早就有过相处的基础。没有老师看管，没有灯光照亮，我很自然地融入进了英语角的氛围，借着小小的荧光辉映，度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间。

11月27日，第一次在学生工作部的排版任务上遇到瓶颈，做出来的成果总是达不到要求。学姐引导着提出了一些建议，我便借助万能的搜索引擎，一点点学习并解决了她提出的要求，颇有成就感。自此，似乎对排版软件的使用理解更深了，感到正在一点点掌握学习以外的技能。

12月2日，还是由于抵抗力不足，我起了疱疹。联想到我似乎已经在医务室拿过三四管不同的药膏，对我自己的身体真是深感愧疚。大学老师并不会督促着我运动，父母也不能赶着我去早睡，我的随心所欲让我的健康岌岌可危。我意识到我应该学着好好照顾自己。

12月7日，母亲很担心我，一直发消息问我疱疹的情况，我应该很感动，但又觉得别扭。从前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这类小伤病几乎不曾有过。在杭州度过的这几月就像是水土不服，常要拖着没好全的身体去体育课，去校园跑。对于母亲的关心我应当很感动，也开始学着怎么去让她不用担心。

总言之，从6月到12月，我经历了从高中到大学的转变，也在逐步适应了解大学里的政策安排，适应各种时期的转变，适应心态上和生活方式上的变化。雾中摸索的这半年，是重要的时刻，将我从学生拉扯到成年人。

文字：代蕊雪

初审：石登贵

终审：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