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昊|读后感|镜中人——《白夜行》

发布日期:2025-02-27 21:30 浏览次数:

  故事开始在一条漫长的通风管道里,狭窄逼仄,蔓延冗长,贯穿女孩假面之下的泡沫般的人生,像蛋糕店里融化的奶油;故事结束在一场冬季的大雪中,雪花飞舞,剪刀闪烁光亮,纸人牵手,圣诞老人坠落,白色幽灵缓步走上台阶,轻盈明快,夜晚被灯火和警车照的透亮,如同白昼。

  《白夜行》就是一个这样的故事,背景落脚在日本泡沫经济时期,不息不止的灯火没有办法照亮真正的黑夜,为了追逐金钱,人性慢慢迷失。雪穗出身贫寒,父亲早亡,由贫困的母亲拉扯长大,并不得不接受向中年男人提供特殊服务的工作以支持生活,在废弃大楼里,女孩是被折断的雏菊和纸面上谈拢的价格。直到有一天,这件事被她在图书馆里遇到的好朋友亮司爬过通风管道后窥见,亮司不能容忍,更无法接受侵害雪穗的人正是他的父亲,于是用剪刀杀死了他。从此,小说蜿蜒成两条主线,一面是雪穗的人生,她总是能凭借她的美貌和动人的智慧得到什么,她看起来无害而天真,是最好的闺中密友和贤妻良母——如果忽略她身边的人总是莫名其妙的不幸的话,她拥有了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几乎所有:男人的簇拥,高超的学识,美丽的容貌,独立的经济,如果戴上假面能让心死在废弃大楼里的七岁女孩重新活过来,雪穗,不论是西本雪穗,唐泽雪穗,高宫雪穗都会坚定地支付所谓的代价,她行走在阳光下,接受属于她的一切。另一面是亮司的,他继承了少年时警察眼中的沉默,愈发沉默,他改名换姓,当拉条客,贩卖盗版游戏,通过银行职员洗钱,借刀杀人,游走在灰色地带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法律最后的底线,如同隐匿的毒蛇,可无人能触碰到他真正的七寸,他沉默在黑夜中,却不能忘记自己的真名。

  东野圭吾用了一种很独特的叙述方式,在雪穗和亮司的视角里,一切都发生的恰到好处,无论是母亲西本文代的去世,闺蜜江利子被侵害,还是雪穗的家教老师被偷走数据储存带和亮司开始的游戏盗版制作。这种双线并行而又互补的方式如同一面纯洁的镜子,从雪穗光鲜的外表下,影子里是亮司沉郁的沾染了血的剪刀。如同故事中笹垣润三锲而不舍最终得出的结论一样,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对,虾虎鱼和虾,渴望贪婪地拥抱彼此,而又无法拥抱在同一个世界,如果说,最初的镜面是光鲜的,明丽的,继承了少男少女最初的情感,他们彼此拥抱,只是为了生存,那么随着年龄的增加,一步错的结局最终成为步步错,雪穗无法透过镜面看到曾经弱小的自己,也无法与被亮司伤害的女孩共情,亮司在踏入黑夜时也忘记了曾经趴在通风口管道里,目睹女孩惨状的眼睛。他们同行,他们洄游,最终迷失在海里。

从镜子里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却把最初的自己丢失,情感慢慢畸形,所有的爱透支成伤害的养料,计谋和对抗,只为了互利而生。也许亮司最初对雪穗的帮助参杂着因父亲而生的愧疚,也许雪穗并不真的想让江利子陷入后半生的深渊之中,也许剪刀闪烁后,纸片小人手牵手,笑颜如初,兜兜转转,没有人选择停手,也没有人选择离开。透过这面镜子,他们相依为命,又最终迷失在如同白昼的黑夜里。

  故事最后,雪穗在大阪的精品女装店开业,如果镜子没有被打破,这样的日子还将继续。当警官笹垣润三发现了贯穿两人生命的剪纸人时,故事在大雪中走向结束。玻璃破碎,剪刀滴血,当雪穗面对倒在血泊中的亮司时,她的“背影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逐步走向高处,一次也没有回头。”镜中人,不管是鲜血满手的亮司,还是光鲜亮丽的雪穗,最后都是他们自己。我更愿意相信雪穗是爱的,她从母亲去世那刻决心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演员,她是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从“西本”这个姓氏随着小屋里煤气炉没有拧上时急救车的到来而消失时,雪穗也死在了巨大的废弃大厦里,终其一生,她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真正想要的,但亮司把剪刀从脖颈划过后,她无法继续表演,如图镜子里谢幕的自己,抬头时是一场无人的演出,高楼起,高楼落,满堂花醉,无人喝彩,她的黑夜,从那时开始蔓延,直到这年大阪的圣诞节,彻底如水,覆盖少女精致面庞。

  在我看来,所谓的“白夜”代表的是雪穗和亮司的精神生存状态,人生的太阳被残忍地由自己的亲人抹去,无论是西本文代用自己的女儿身体支付的未来还是弥生子和店员偷情被亮司发现,这种由最初血缘构成的信任被“背叛”,也是导致雪穗之后提到的“我的世界并没有太阳”的缘由。这两个孩子或是因缘巧合,最终互相支撑,渴望成为彼此生命里的太阳,如同日本神话传说里的“虚假之月”般,仅仅是美好的泡影,只是饮鸩止渴的不完全解药,他们在白夜的世界里行走了太久,久到忘记自己的姓名,却无法真正忘记十几年前的往事,彼此依偎着在漫天飞尘里。

 有人说,如果要给东野圭吾写的书排序,那么《白夜行》是最后读的,读者在文字里目睹雪穗和亮司的一生,并最终戛然而止在亮司自尽的瞬间,雪穗不再回头的那一刻。我们或是思考这份畸形的爱是否真实,或是恍惚着雪穗的最终结局。透过这对悲伤的,倔强的,残忍的人,人性再次被搬上探讨的舞台,没有人能确切地说明他们的善恶,这也是这个故事值得探讨的地方,我们可以倾注一生去信任的,是自己,还是镜中的对方,究竟是怎么样的阴影,能让少年少女互为依存终身。我们不得不承认雪穗的恶行,亮司的残忍,可又对他们充满同情,思考着他们之所以为他们的原因。东野透过他们,也露出了锋利剪刀下的残忍现实:即探讨在泡沫经济背景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否还能存在,人的善恶,是否又有定界,也许每个人读这本书都有不同的感受,从纸醉金迷的疯狂和人走茶凉之后的荒芜中,这面镜子一直放在那里,对镜中人的感情超越了爱,触及生存的渴望,又止步在欲望里。也许,镜中人不知不觉变成了自己,最终变成了伤害自己的人,放大的每一条伤痕,每一处记忆,刻骨铭心后变得麻木,所以再也无法回头,她不敢看镜子破碎后自己的真正面容,也无法继续在太阳光下继续行走。白夜行,雪穗和亮司曾经拥抱在太阳下,背后大阪图书馆闪着光,也最终相拥在无尽的黑夜里,善恶好坏,只交由我们评说。


文字:周宇昊

排版:周宇昊

初审:骆舒瑶 

审核: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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