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皓 | 残念与觉醒:上塘旧忆

发布日期:2025-02-28 18:17 浏览次数:


上塘,枕着运河的臂弯,在北洋沉沉阴霾之下,仅余幽微残喘。往昔江南水乡的明珠,呜咽地哀鸣。那青石板路,往昔的欢歌笑语仿若仍在回响,却又被百姓的悲鸣和士兵的靴声无情踏碎;河埠头的石阶,昔日妇人浣洗时笑语已绝,唯剩心怀叵测之人匆匆而过的生冷足音;上塘河的水,凝滞而污浊。

林家府邸,于衰败街巷中兀立,固守着封建礼教的残垣断壁。林父,一位被旧时代深深镌入骨髓的老者,死死抱住家族传承与封建纲常,不容有丝毫僭越。兄长林宏,亦步亦趋追随着父亲的理念,对旧制笃信不疑,以家族的稳定为毕生所求,对新思想的涌入唯怀惶恐与抗拒。

幼子林渊,却独独不同。远方飘来的新思想,已如新芒在他心中燃起对新世界的热望。每至夜深人静,他便对着昏黄的油灯,摩梭那泛黄的纸张,沉浸于进步刊物之中,眼中似有一个安定繁荣的世间缓缓浮现,只觉得一颗心被理想的火焰灼烧着。然而,每当他欲举步迈向革命之路时,父亲那严厉的面容与兄长那保守的神情,便似寒水兜头浇灭那炽热的火焰。

“渊儿,莫要想那大逆不道之事,休要被那新派的胡言乱语蛊惑,这世间的秩序自有上天安排,我林家世代清白,断不可与那革命党有瓜葛,引火烧身之事,怎能做得!我林家只需谨守本分,即可。”林父端坐太师椅之上,目光如炬,直刺林渊,似要将那“叛逆”的念头从他心底剜除。

兄长林宏亦在旁蹙眉,苦口婆心地劝解:“弟弟,你尚年幼,不明其中的利害,不知这世间险恶。革命之路,满布荆棘。父亲与我,皆指望你能守好家业,延续林家香火啊。”

林渊望着父亲和兄长那僵化的面容,默默无言,只得将满心的壮志深埋心中,他深知,一旦投身革命,北洋政府残酷手段必然祸及家人。

某日,林渊上街采买。但见街头巷尾,百姓皆面如死灰。忽然,一群北洋士兵如恶狼扑羊般冲向一个老妪,只因那老妪未按时缴纳新税,士兵的皮靴如雨点般落在老妪身上,枪托挥舞,砸下的闷响混着老妪的哀嚎在街中回荡。俄顷,老妪的惨呼渐弱,终至无声,地上唯留一滩刺目的鲜血,在日光下殷红得惊心。那尸身随后被抛入上塘河,河水瞬时被染作一片血红。

林渊双手紧紧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唯剩一念:若无革命,黑暗永无尽头,世间永难安宁!

当晚,祸不单行!

“父亲,兄长,为何你们要应北洋政府之聘,成为那北洋的官员。”林渊满脸惊愕与不解。

“渊儿,你不懂!”

“父亲兄长,我志在革命,我要寻求新中国。”
“放肆,宏儿,将你弟弟锁起,让他好生冷静!”林父怒发冲冠,重重喘气。

林渊被囚于临街木屋,每日都能听闻百姓对政府的咒骂与对林氏父子的唾弃,每闻此声,他心如刀割!

终于,他觑得下人送饭的间隙,夺门而出,留书一封,毅然离家,投身革命洪流。他告别熟悉的上塘,踏上一条前途未卜之路。

在革命的岁月里,林渊栉风沐雨,与志同道合者秘密集会,策划对北洋政府的反抗。他奔波四方,竭力唤醒沉睡于愚昧中的民众。

数年后,在孙先生麾下效力的林渊,忽闻故土噩耗,他乔装改扮,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踏入故街,自离去后便音信全无,此刻他仅得一件遗物———一封信。

信中的字迹因岁月而略显斑驳,然那刚劲笔触仍透熟悉之感。

信中写道:“渊儿,待你见此信时,父与兄恐已不在人世,数年之间,你竟无只言片语传来,父与兄忧心忡忡,想来你这些年你定历经磨难。渊儿,北洋政府早悉你心怀革命之志,以你性命相胁,迫父与兄为其效命,为使上塘的百姓有食果腹,为阻物价疯涨,更为保你平安,父与兄只得屈从。父与兄深知,你已踏上正义之途,望你坚定前行,为乱世辟出一条光明大道。如此,我父子三人纵死,亦无愧于天地······”

林渊阅罢,双膝跪地,泪水决堤。他望着那封信,仿佛瞧见父亲和兄长于北洋政府的威压下苦苦支撑的佝偻身影。他曾以为的懦弱与妥协,背后皆是深沉的父爱与兄情。他恨己之懵懂、恨己之天真。

林渊慎而重之将信折好,收入怀中。他悄然葬下父亲与兄长,再度凝视着秽浊的那上塘河,那破败的上塘街巷,转身迈入革命的风雨,脚步愈发坚毅。他要为这上塘,为这九州,拼出一个朗朗乾坤,纵前方荆棘丛生,亦绝不却步!

 

文字:张王皓

初审:石登贵

终审: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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