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菲|书评|在荒诞废墟中寻找人性的微光——读余华《第七天》

发布日期:2025-04-30 13:44 浏览次数:

在荒诞废墟中寻找人性的微光——读余华《第七天》

在殡仪馆的塑料座椅与贵宾沙发之间,在鼠妹飘向净土的歌声里,在骨骼咔咔作响的"死无葬身之地",余华用七天的亡灵漫游,构筑起一面照见现实深渊的魔镜。这部被称作"中国版《神曲》"的小说,以先锋的姿态撕开温情的面纱,让生者与死者在荒诞叙事中完成对现实世界的双重审判。

一、现实的魔镜:亡灵叙事中的社会切片

殡仪馆里森严的等级制度,是现实社会权力结构的精准复刻。当亡灵们讨论骨灰盒的材质、墓地的风水,生前未能摆脱的物质焦虑竟在死后世界延续。杨飞在混沌中见证的每个亡灵故事,都是现实世界的病理切片:强拆废墟下的亡魂、卖肾青年的血色青春、被当作医疗垃圾处理的死婴......这些魔幻场景如同X光片,照见社会机体内溃烂的病灶。

余华在此构建了双重批判维度:亡灵视角赋予叙事超现实的穿透力,而琐碎日常的鬼魅重现又让魔幻落地生根。这种叙事悖论恰似卡夫卡笔下的变形记,当荒诞成为常态,真实反而显得虚幻。殡仪馆候烧大厅里,塑料座椅区与贵宾沙发区的界限,比阴阳两界的区隔更为森严。

 二、生死的解构:废墟之上的存在之思

在传统生死观分崩离析的语境下,余华让死亡不再是终点,而是新的漂泊起点。杨飞的亡灵游荡颠覆了"入土为安"的文化想象,"死无葬身之地"的群体在废墟上重构生存秩序。那些骨骼长满绿草的亡灵,反而在绝对平等中获得了生前渴求的尊严。

这种生死界限的消弭,暗合贝克特"等待戈多"式的存在困境。当鼠妹需要净身才能跨过忘川,当谭家鑫的亡灵仍在颠勺炒菜,余华揭示了一个残酷真相:消费主义时代的异化早已超越生死边界。生者困在绩效牢笼,死者困在未竟执念,存在本身成为西西弗斯式的永恒循环。

 三、救赎的可能:在荒原上重建伊甸

在绝望的叙事裂缝中,人性的微光始终闪烁。杨金彪二十一载的父子羁绊,李月珍夫妇守护死婴的执念,鼠妹与伍超跨越生死的爱情,这些散落在废墟上的情感碎片,拼凑出超越物质的精神图谱。余华在此展现了惊人的叙事平衡:既不忍心彻底粉碎读者的希望,又拒绝提供廉价的救赎方案。

"死无葬身之地"的乌托邦意象充满悖论:没有墓地的亡灵们反而获得了绝对自由,骨骼的疼痛提醒着存在的真实。这种卡夫卡式的荒诞,指向了超越现实的可能——当物质枷锁全部脱落,人性的本真样态反而在虚无中浮现。就像但丁需要穿越地狱才能抵达天堂,余华让读者在穿越社会荒原后,触摸到希望的温度。

在这个后现代的解构时代,《第七天》的先锋性不在于其魔幻外壳,而在于它撕开了我们集体无意识的创口。当殡仪馆的电子叫号声与亡灵的叹息交织,当强拆的烟尘遮蔽了月光,余华用冷峻的笔触提醒我们:或许唯有直面深渊的勇气,才能让悬挂在悬崖上的时代获得救赎的可能。那些在废墟上倔强生长的绿草,终将在亡灵们的骨骼间,连成希望的草原。

文字:何雨菲

初审:石登贵

终审: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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